假设小蒙跟着柳青去了武汉。
１
柳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，被矮自己半个头的小蒙压在下面，还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，就像他没想过蒙总会让小蒙跟着自己来武汉，表面上说是要培养小蒙的品格，磨练小蒙的意志，实则就是让小蒙远离他的视线，以静下心来整顿众诚。
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，这还得从柳青出发去武汉前的那天早上说起。
接到通知的时候柳青正在做下个季度的计划，众诚计划在明年下半年上市，每个分公司都卯足了劲往前赶，如今监理机制已成过眼云烟，柳青要把过去那几个月损失的钱都给补回来。他叫秘书约了几位老客户吃饭喝酒联络感情，这时老蒙的电话突然打过来，告诉他今晚收拾好行李，明天出发去武汉接手新公司。
事发突然，柳青满口答应以后立马拨通苏明玉的电话，问她知不知道这事儿。
“知道。”苏明玉语调轻快地说，“今晚我请你吃饭，就当给你饯行。”
“姐姐，你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？”柳青老大的不乐意，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苏明玉在电话那头笑了：“这不是你告诉我了我才知道的嘛，听话啊，今晚不见不散。”
柳青挂断电话，心说我才不是那么好忽悠的，手上却打开苏明玉发来的定位，确认地址后弄了个导航，然后将秘书呼唤进来让他把今晚的预约都取消了。
“都取消？”秘书面露难色，“我好不容易才请到陈总呢……”
“我是你老板还是陈总是你老板？”柳青用力拍了拍秘书的肩膀，“听话啊，都取消。”
武汉那家公司是蒙总诈病期间收购的，这家公司的规模不小，但体制老化，设备陈旧，百废待兴，需要花大力气去整改。柳青自知肩上的担子不轻，却还是因能够独挑大梁而感到开心。开心之余也不忘质疑老蒙的决策，像此等大事，老蒙不托付给苏明玉，反倒是交给自己，这不太符合常规。
苏明玉看上去心情不错，笑着说：“你不是一向都很自信吗，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反而自我怀疑起来了。”
“我不是怀疑自己，”柳青说，“我是怀疑老蒙。”
“行啦，别疑神疑鬼的，”苏明玉夹了块肉放进嘴里，边嚼边说，“我师傅这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才放手让你去干的。”
柳青点点头，苏明玉总能说服他，虽然心里没底，甚至可以说是一筹莫展，但看见苏明玉这幅踏踏实实的模样，也令他安心不少。
吃完饭以后他们返回公司，柳青明天一早的飞机，时间紧迫，只能争分夺秒地把手头的工作简单地交接给苏明玉。
“任重而道远啊。”苏明玉翻看手中那摞厚厚的材料，为他俩感叹了一句。
柳青自然明白任务有多繁重，道路有多遥远，可当他在机场看见小蒙的时候，才反应过来苏明玉那句感叹是意有所指。
苏明玉会在机场露面已经实属难得，现在再加上蒙总和蒙太，柳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堪重负。
众诚目前所处的困境柳青心知肚明，集团内斗无休无止，蒙总意图将附骨之疽彻底肃清，但刮骨疗伤必然会造成损失，整个蒙家都处于风暴的中心，蒙总不希望把小蒙牵扯进来，因此暂时把他送走是最合适的。小蒙迟早是要成长的，他需要良师的引导，苏明玉无疑是最优选择，可眼下她无法脱身，那小蒙就只有跟着柳青去了。
对此蒙总和苏明玉都有过担忧，小蒙年纪尚小，还不成熟，跟着柳青怕是要走得更歪，他俩要是看对眼了，局势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。蒙总对于自己的儿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，苏明玉亦是分身乏术，到最后蒙总也没办法了，只能破罐破摔，让小蒙跟着柳青去武汉，万一负负得正呢。
好一个负负得正，柳青听完苏明玉的叙述后陷入了沉思，蒙总和蒙太领着小蒙办理值机去了，留下苏明玉安慰柳青：“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糟。”
“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吗？”柳青可怜巴巴地问道。
苏明玉摸摸他的头：“如果有的话，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。”
柳青打从心底滋生出了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情绪。
２
抵达武汉以后，柳青左手拖着沉重的行李箱，右手拉着睡眼惺忪的小蒙总，无比艰辛地来到提前预定好的酒店办理入住。柳青之前预定的是两个套房，把房卡交到小蒙手里时多嘴说了句这算是公费出差啊。
小蒙皱起眉毛进行推理：“公费，那就是我家的钱，怎么住套房，太铺张浪费了。”
这……说得有道理，柳青眨了眨眼，无言以对。
小蒙把房卡放回前台，对工作人员说开个标间就够住了，说着对柳青使眼色，柳青立刻心领神会，把房卡交出去，跟小蒙一并登记入住同个标间。
得，这还没继承公司呢，就已经开始精打细算了，柳青有预感，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。勤俭节约是优良品德，这点柳青不否认，但出现在小蒙身上，便显得格格不入。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小蒙总刚回国就买了辆超跑，大红色的可拉风了。
不管怎么说，这么多年下来他经营的江北分公司的业绩也是名列前茅的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，资本家的剥削和压榨果然冷酷无情。柳青总结得出结论：蒙家父子是联合起来折腾自个儿来了。
不熟的两个人被关进同一间屋子，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，但他柳青是谁，业界人称暖场小王子，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人。多年的销售经验告诉他，要与陌生的老板拉近距离，最好的方法是要投其所好，据他一路以来的观察，小蒙这人单纯而幼稚，整个飞行途中除了打瞌睡就是玩游戏机，他选择游戏作为切入点，准不会出错。
“玩马里奥呢。”柳青佯装随意地走到小蒙身边，观察片刻，然后随手指出几个容易出现失误的点，看似轻描淡写，但足以得到小蒙的关注。
“你也玩？”小蒙听从他的建议，躲过之前总是出错的地方，心情顿时开朗许多。
柳青点点头：“嗯，偶尔玩玩。”其实在被鎏金董事长千金甩了那段期间，下了班他足不出户躲在家里玩游戏，那叫一个废寝忘食。
“我还以为你们干销售的都很忙呢。”小蒙低着头说，“像我爸，都没时间理我。”
“蒙总不一样，他是老板，日理万机，我就是一打工的。”柳青说着在他旁边坐下，又和他说了几个诀窍，看他过了这关，便让他先把游戏放一放。
“走，请你吃饭去。”
小蒙狐疑地看向他：“不是公费吃喝吧？”
柳青无奈地笑笑说：“我拿工资请你。”
３
初到武汉，入乡随俗，他们把当地的特色菜都尝了一遍，小蒙拍着肚皮说：“比苏州的菜好吃多了。”
小蒙年纪还小，脑海里不存在乡土情怀这种概念，柳青理解他，但不赞同他，在柳青眼里，月是故乡明，酒是家乡甜，此刻他无比想念苏州美食。柳青趁小蒙去洗澡时给苏明玉打了个电话，一来是报平安，二来是抱怨。
“老蒙这是故意折腾我啊，”柳青站在阳台上痛心疾首地控诉，“新公司还没去，但我已经精疲力尽，小蒙也太难对付了！”
“小蒙能比我师傅更难对付？”苏明玉问。
柳青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那必须的啊！”
“只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”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苏明玉的愉悦。
“姐姐啊，你就别笑话我了。”柳青按住额角以抑制狂跳的太阳穴，“我和他今晚住一个标房，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？要是能揍他我早出手了。”
“但你不能。”苏明玉那头忽然传来旁人的声音喊她休息，柳青听着耳熟，一时半会儿又记不起是谁。她又安慰了几句，随即挂断了电话，柳青抓着手机回到房间，绞尽脑汁回忆着那个声音，全然没有注意到小蒙已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。
“看路。”小蒙在他即将撞上沙发时及时出声，柳青这才反应过来，停下脚步。他抬起头向小蒙道谢，可当视线落到对方的身上，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。
小蒙赤裸着上身，只在胯间围了条浴巾，湿漉漉的头发还不断地往下滴水，他的瞳孔很黑，总令人联想到稚嫩的鹿仔，但柳青并非因此愣神。
柳青后悔说出想揍小蒙的话了，这也得他揍得过才行啊。小蒙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礼，轻声道了句抱歉，然后从衣柜里拿出浴袍，裹了个严严实实。
是那个厨子。
柳青的脑袋里突然跳出答案，和苏明玉一块儿的是那个看起来呆呆的，但做菜很好吃的厨子。
他想念苏州，想念苏州菜，更想念在苏州的欢乐时光。他唉声叹气地走进浴室，洗澡去了。
临睡前柳青敲了份方案，小蒙则躺在床上玩游戏，马里奥的特效音配合打字时敲键盘的节奏，让柳青找回了失恋的感觉。柳青写了多久，小蒙就玩了多久，待到柳青合上笔记本，小蒙把游戏机撒手一丢，二人同步完成躺床盖被子的动作，他俩隔床相望，小蒙也不闭眼，神色凝重地盯着他瞧，柳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，忙道了句晚安，然后关灯闭眼。
黑暗中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像是睡在对面的小蒙起了身，待到他有所防备，已经太迟了。小蒙手脚灵活地爬上他的床，将他挣扎的身体压在身下，若非亲眼所见，柳青也无法相信矮自己半个头的小蒙力气竟如此之大，让他一时间无法动弹。
柳青放弃抵抗了，他边调整呼吸边问：“你要干嘛？”
小蒙见他不再挣扎，便也松开手，躺在他身边的空位上，小声说：“我怕鬼。”
敢情之前的艰苦朴素勤俭节约都是借口。
行吧。柳青翻身把小蒙抱在怀里，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，再说了，讨好老板儿子的机会千载难逢，必须好好珍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