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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次武汉之行，柳青自认为是单枪匹马，千里走单骑。他压根没把小蒙当作后备力量，这祖宗只要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。
按照计划，他们今天除了考察公司的办公环境以外，还得到各大厂区底下转悠，总之行程满满，任务繁重。
柳青歪在车上哈欠连天，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。小蒙倒是精神抖擞，坐在他身边专心玩手机。公司派来的接待人员关切地询问道：“柳总昨晚没休息好啊？是不是安排的酒店环境太差？”
“没有，酒店不差，是我自己的原因。”柳青说着瞄了一眼小蒙，对方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，“我认床。”
作为销售人员，常年处于东奔西跑，手机二十四小时待机的状态，柳青早已练就沾了枕头能就睡，接到电话就醒的技能。之所以没睡好，是因为小蒙。
话说当晚柳青把小蒙搂进怀里，准备睡觉，小蒙突然问他：“你和苏明玉是一对吗？”
柳青愣住了，他倒是想，可苏明玉不肯啊。他矢口否认：“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。”
“哦，”小蒙了然，“那你喜欢怎么样的？”
柳青回想起前女友，鎏金公司董事长的千金，漂亮又蛮横，喜欢喊他买包包。柳青的年薪不算低，但恋爱期间硬是被她搞得过起节衣缩食的苦日子。柳青喜欢她吗？扪心自问，还真不知道。
他随口糊弄了几句，什么肤白貌美大胸长腿之类的废话，小蒙因他没有诚意的回答感到索然无味，伸手抱住他的腰说睡了睡了。
“等会儿，”柳青说，“你真怕鬼？”
“嗯。”小蒙笃定地点头。
“那你以前怎么睡的？”
“提心吊胆凑合睡呗。”小蒙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，令柳青难辨真伪，对方没有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，嘴里嘟囔说困死了晚安。
年轻人睡眠好，小蒙说完晚安，不消片刻就见周公去了。柳青失眠了，在黑暗中思考人生，思考苏明玉为啥总嫌弃自己，思考自己除了不会烧菜以外到底哪点不如那个厨子。他的沉思冗长而深沉，从儿女情长到宇宙洪荒，从宇宙大爆炸到银河系的组成。直到太阳跳出地平线，爬上高楼跃过天际，温暖的阳光照射大地，柳青才发现，他们忘记拉窗帘了。小蒙醒了，抬起头眯着眼睛跟他说早上好。
柳青觉得这个画面有点诡异，小蒙却全然不觉，还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蹭了蹭，然后爬起来伸懒腰。
“好爽啊。”小蒙说。
我不爽。柳青心想。
柳青决定在车上补个觉，刚闭上眼就睡着了，身体随车左右摇晃，小蒙嫌他晃得眼花，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按。
接待人员看见他俩的样子觉得好笑，柳总这是认床不认车啊。
5
接待人员名叫周勇，公司被收购的时候多数年轻人选择离开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坚持留在岗位，他就是其中之一。周勇踏实能干，也善于交际，于是承担起接待新老板的任务。
刚一踏入公司大楼，柳青和小蒙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股腐朽的气息，撇开过时陈旧的装潢不说，这里面大部分员工看着都上了年纪。公司被收购以后，一半的厂都处于停工歇业的状态，工厂不生产，员工没事干，大多闲赋在位置上，眼尖的小蒙看见有两个人在玩扫雷。周勇也发现了，连忙带头鼓掌说：“欢迎蒙总柳总！”
四周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，柳青扫视他们皮笑肉不笑的脸，感到肩头的担子沉甸甸的。
在周勇的带领下他们将公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了解了一遍，最后停在这间还算开阔的办公室里。
“柳总，这是为您留的办公室，您看看还缺什么，告诉我，我叫人去置办。”周勇笑得满面春风，但柳青总感觉他虚虚的，也许是因为过分热情了。
“这个不急，以后慢慢来，”柳青说着走出门外，“咱们抓紧时间去看厂房吧。”
周勇一溜烟跑下楼叫车去了，留下柳青和小蒙边走边聊，小蒙说这公司看着怎么跟养老院似的，柳青点点头，来之前老蒙给他打过预防针，可亲眼目睹后，惨烈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“你怎么不告诉我住宿是他们安排的。”小蒙突然想起周勇在车上说的话，反应过来此公费非彼公费。
柳青摊手：“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。”
“早知道要个套间了。”小蒙自言自语，走错了方向，柳青眼疾手快，抓住他的帽子把他牵了回来。
公司下设四个厂区，一个大厂，三个小厂，分布在不同的区域，多数位于城郊一带，东西南北地跑，一整天下来光是在车上就花了四五个小时。令柳青感到惊讶的是，小蒙对此居然毫无怨言。
不仅如此，小蒙还就老厂改制方面提出了几点意见，相较柳青之前拟的方案，他的想法更为大胆创新。小伙子挺靠谱，经过今天的相处，柳青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。
“小蒙总，”吃饭的时候柳青特意多点了几道菜，以犒劳小蒙，“你今天的表现真叫我刮目相看。”
“你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，觉得我是个草包。”小蒙说。
实不相瞒，柳青不是像别人，他就是那个别人。当然，他还想多活几年，于是打哈哈蒙混过关：“没有，哪有，怎么会。”
“我知道很多人对我有看法，但我不在乎。”小蒙轻描淡写地说，“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。”
柳青被他的话打动了，看来小蒙并非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，思想觉悟挺高的，还没有到老蒙臆测的无药可救的地步。柳青替小蒙夹了个鸭脖子放进他的碗里，小蒙就着鸭脖子往嘴里扒了两口饭，细嚼慢咽，吞下去以后才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：“反正我迟早会继承公司。”
正在喝汤的柳青被呛了个半死。
他们回到酒店，又想起闹乌龙的公费，路过前台时非常默契，谁也没提房间的事。
当晚，小蒙照例在关灯后悄悄摸上柳青的床，柳青背对着他，侧躺着用手机调整老厂改制的方案。小蒙靠近了些，然后搂住柳青的腰，下巴颏抵住他的肩，呼出的气息在他耳边萦回环绕。
“痒。”柳青说。
“哪儿痒？我帮你挠挠。”
柳青放下手机，扭头看他，对方正用殷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。不得不说，小蒙长得很可爱，虽然没有自己帅，但五官都长在他喜欢的点上。柳青在心中暗暗叹气，这小蒙怎么就是个男的呢。
“你有什么想法没？”小蒙问。
柳青感到困惑：“什么想法？”
“公司呗。”小蒙坏笑着说，“不然你以为是什么。”
柳青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，让他先把手松开，小蒙非但不肯，反倒抱得更紧。仿佛这床是波涛汹涌的大海，柳青是他的救命稻草。
“哥哥你干脆勒死我得了。”柳青哀嚎。
“好啊，”小蒙说，“弟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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